我曾夜行如鬼 来自绘麟社 00:00 11:00
为林读书,也为你读
|我执|
Wo zhi
半年前,林画画的时候就会放着梁文道的一千零一夜做“背景音”。
就是一个人在夜里的街上对着镜头一边讲,一边走。
其实如果你读过他的《我执》,就知道梁先生其实是有熬夜瘾的,而且还熬出了自己的一点哲学和美意。
有一篇杂稿,叫“一日”。写的颇为“强词夺理”,但意味却很有趣。
《一日》
我曾夜行。
那时刚上大学,住在宿舍里头,不用严格按照时间表做人,也不用理会家人的脸色,喜欢睡到多晚就是多晚。于是我几乎放弃了所有中午 以前的课程,别人的午饭就是我的早饭。黄昏之后,我泡图书馆,直到 闭馆,再去无谓地游荡、瞎聊。凌晨两点,同学们都去睡了,我才继续 读书,就着灯。
熬夜不是出于苦工,而是为了自由的滋味。
数年前读台湾作家骆以军的散文集《我爱罗》,其中一篇说到一个女孩,夜夜笙歌,过着每天坐在酒吧等天亮的日子。某天,她又喝了个 烂醉,蹲在巷口吐得一地都是。突然听到一阵密集但又散落的脚步声接近,抬头望去,才发现是一群老公公老太太,正背对阳光精神饱满地跑 步做晨练。一时迷乱,她才知道原来又是清晨了。女孩想:"他们已经 开始今天的生活了,而我还留在昨夜。"
偶尔,我也会和一些公交司机在早开的大排档搭桌吃早饭。那是属 于劳动阶层的真正"早饭",清晨五点桌上已经有饱含热量的蒸鸡与叉烧 ,足以提供他们整个上午的需要。然后,日出了,他们穿着整齐但老旧 的制服上车发动引擎,我则在未熄的街灯之下踱回家,趁着太阳还没强 烈到能把我旧日的身躯彻底气化之前,赶紧拉上床帘,躲进床铺。
下午醒来的时候特别高兴,因为我竟然还赶得及回到大家的今天。运气好的话,我能碰见刚刚从城里下班归来的疲惫人群,说不定还能在晚饭桌上重逢今早一齐饮过茶的公交司机。虽然中间睡了一觉,但我似
乎没有漏掉什么。
相反,当夜更深,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家就寝,我却还在街上散步,还在酒吧里读书看报。
大埔这个地方很有意思,曾是殖民政府管治新界的重锁,驻扎了不 少英军。所以这地方虽然有几条老岭南风格的村落与集市,但又很不协 调地开了数间英国风的酒吧,两家印度人掌厨的菜馆。每天晚上,里头 总有几桌顶着啤酒肚的退休英兵,他们停在香港的日子太久,遂忘记苏 格兰高地的酷寒,永远失落在南中国海变幻莫测的天空之下。还有一些 曾经效忠女皇的华裔老警员,说了半辈子带口音的英语,眼看回归的日 子越来越近,他们实在摸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 的人全在这里,以当下换取过去与未来;灯光昏暗,铺上廉价木板的墙 壁被烟熏得发黑,只有一杯杯的bitter和porter,以及危危欲坠的飞镖靶是他们的归宿。
尽管大家都认识,但我通常一个人坐在吧台,与老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搭。这地方我把它当作书房,午夜过后进来,三点多打烊之后离开,中间那段时间正好可以看完半本小说。
就是如此,我混迹在白天的劳工与夜里的酒鬼之间。你们的一天结束了,我的还没有;等你们都醒了,我又看着你们开启另一天的生命 ;根本说不清这究竟是起得太早还是睡得太晚。所谓"一日",久而久之 ,对我竟成了没有意义的概念。由于我们总是用日与夜的交替去界定时 间的基本单位,因此对于我这个活在日夜边际的旁观者来讲,时间也是 不存在的了。
我开始混淆周一与周六的区别,开始遗忘一个月与另一个月的不同。甚至到了今天,我也想不起这样的生活到底维持了多久。偶尔,我会怀念那段日子,它自由得一塌糊涂,在感情上更是既不负责也不受伤。
因为一切感情皆有其时日;而我不拥有时间,复不为时间占有,自然也与感情无关。模糊日夜,模糊了建立在时间上的一切秩序;我曾夜行如鬼。
//完
林听完这篇文章后,突然对熬夜画画这件事也没那么大的抵触了。其实熬夜这件事最大的魅力,无非就是让我们体会一下,暂时脱离时间的快感。你必须明白,没人能改变时间的节奏,我们唯一能变的,是改变自己与时间相处的方式。
这本书里的很多文章都很有趣,尤其喜欢他的题解。
八月一日
我都知道了;这一切谎言与妄想,卑鄙与怯懦。它们就像颜料和素材,正好可以涂抹出一整座城市,以及其中无数的场景和遭遇。你所见到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你以为是自己的,只不过是种偶然。握得越紧越是徒然。此之谓我执。
握的越紧越是徒然。我们永远真正理解这个世界,放下,是唯一的自我救助。
|颜色的背景音|
Yan se de bei jing yin
林在画画的时候喜欢听读书音频。
比如画花卉,就会用海桑的诗集,比如画神仙,就会放精怪故事,而画少数民族的服饰,就会放历史书。
那些书的氛围,是她手下颜色的背景音。
再后来,渐渐听完了很多节目,就开始让我来读书录给她。
每次我都会选一些自己和她喜欢的文章来读。有氛围,有意思,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