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万增先生
京剧姜派小生传人
壹
我祖父于连泉艺名叫“筱翠花”,是唱花旦的,晚年演出过一阵子,那时候我十岁左右,像《大劈棺》《活捉》《战宛城》《马思远》这些戏我都赶上了,那时候演《战宛城》,孙毓堃和侯喜瑞二位先生都上家和我祖父排戏,但是那时候我年龄太小,很多东西都不懂,就是看个热闹。于连泉
后来长大了听很多看过我祖父演出的老师给我讲说“都神了”,那种表演现在人都想象不到,花旦是很讲究表演的行当,可惜我祖父没有留下影像资料,很多的录音也都是静场录音,很多表演都体现不出来。于连泉《得意缘》剧照
我祖父在吉林的时候,当时吉林有领导希望给我爷爷的艺术拍成电影,当时好像计划是拍三出《坐楼杀惜》《活捉三郎》还有一出我忘了,本来行头都从北京取来了,结果我祖父的大哥突然报病危,我祖父当时就从吉林回到北京了,结果这个电影也没拍成,特别的可惜。当时如果拍《坐楼杀惜》的话,我想宋江有可能会找马连良先生,他们二位都是富连成的师兄弟经常合作,我祖父这出戏和北京所有的老生名家几乎都合作过,他认为这出戏最好的合作者是余叔岩先生。于连泉《小上坟》剧照
我祖父的艺术继承人里,最代表的可能就要数陈永玲先生了,头一个陈先生的扮相就和我祖父像,都是大眼睛。陈先生除了我祖父的艺术,梅派和荀派也都学习,很聪明。我祖母有一次看陈先生的戏,我跟着一块去的,一边看就一边点评,我祖母说:“永玲啊,《小上坟》不错,《战宛城》差点”,整体来说是很认可陈先生的艺术。贰
我最早在学校,一年级的时候不分行,都去雷喜福先生那里学念白去,雷先生的念白很出名。我就和雷先生学过《审潘洪》的念,打基础练习一个口齿吐字的基本功,后来就给我归到了老生组,和陈斌雨先生学老生,陈先生是斌庆社的,教的很多都是老谭派的东西,我小时候和陈先生学过《黄金台》《文昭关》什么的,陈先生的《文昭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派的,反正和现在杨派的不一样,我也都忘的差不多了。雷喜福 陈斌雨
就记得小时候学完了回家唱,我父亲听了很满意,说陈先生教的真规矩。陈先生那时候教我的时候都规定嘴张的大小,不同的字张的程度不一样,开口音的时候,陈先生说:“耳朵旁的骨头要看出动来,嘴膛才能张开”,特别严格。姜妙香后来班里没有小生,学校看我的扮相还可以,就让我改小生了,那时候我的班主任耿世忠先生和我父亲都是同学,我很幸运的分配到了姜妙香先生的课堂,姜妙香先生教我的时候,都已经七十三岁了,我才三年级,那时候也就十五岁,那时候教我很多东西我也不能领会,但是老先生特别认真,一遍一遍的给我们说,像《辕门射戟》《玉堂春》《岳家庄》姜先生都给说过。当时黄定老师是助教老师,很多戏都是后期黄老师给我加工,黄老师也教了我很多戏,像《孝感天》这些老戏都是黄老师给说的。于万增主演《辕门射戟》片段《岳家庄》没什么机会演出,都快忘光了,就《辕门射戟》记的最瓷实,这个戏一是演出的次数多,二我光这一个戏就学了五遍,除了姜先生之外,很多姜先生的朋友和学生我都去请教过,像陈盛泰、黄定、茹绍荃、朱世友这些老师都给我说过,但是甭管和谁学,都是姜先生的这道蔓儿,我这出戏很多身上都是茹绍荃老师给说的,这出戏可以说都是宗法姜派,像阎庆林先生那是姜先生的大弟子这就不用说了,连叶盛兰先生这出戏基本也是姜派,这出戏是小生的一出很有代表的剧目,除了丰富的唱腔外,也很考验演员的表演。叁
茹富兰《状元印》剧照
茹绍荃老师的父亲茹富兰先生,现在一般没什么人提起了,那也是很了不起的演员,我们那时候在学校,演小生的必须先学茹派的《石秀探庄》打基础,武生的学生也要学习茹派。茹富兰先生的茹派很多东西和钱金福先生的身段谱都是相通的,像叶盛兰先生就吸收了很多茹派的技巧,我现在就鼓励年轻人要多和老先生去学习,不要拘泥于某一流派,学能耐是真的,要多学习前辈大师的艺术。陈盛泰《天河配》剧照
那时候我父亲给我规划,小生基本功的戏去找阎庆林先生,身段的戏去找茹绍荃先生,有不懂的就去问陈盛泰老师,梅尚程荀所有合作戏,陈先生的都是正路子,我们家和陈先生太近了,可以说是推门就进,陈盛泰先生对我特别好,可以说是倾囊相授。肆
80年代之前很多戏都不让唱,齐啸云老师和我父亲都和钱宝森先生学过身段,有一回齐老师找我,说要和我唱一出《飞虎山》,齐老师就给我写了一封信,推荐我去天津和青云楼主袁文斌先生学这出戏,我就请了十几天假专门去天津找袁先生。江世玉 黄定 袁文斌 刘雪涛
在天津一提“青云楼主”谁都知道,那是天津最有名的小生票友,姜派很多的唱腔,都是袁先生和姜先生一同研究创造的,我和袁先生学戏的时候,袁先生就已经八十三岁了,我和袁先生一介绍,袁先生就特别高兴,因为和我祖父于连泉当年的关系就非常的好,袁先生说姜派要想唱好了,就要唱出余派老生的味儿来,这个观点我父亲最早也和我说过。听了我的唱后袁先生比较满意,这都得益于我小时候陈斌雨先生给打下的老生底子。袁文斌《罗成小显》剧照
那时候袁先生年纪比较大了,所以教我是以唱为主,身段只能说一个大概,特别指出李存孝在李克用面前显示武艺,回去取兵器的一个下场,要走出小孩儿的感觉,表现他兴高采烈的内心活动。过去很多老票友真是出能人,他们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大师学习切磋,并且在舞台实践,现在要想达到他们那个程度很难了。我就对我有些票友学生说,不要贪多什么都学,票友再努力基本功达不到专业演员的强度,不如把精力全放到演唱上,我父亲当年就和我说:“票友如果在唱上下功夫,三五年内有望达到专业演员水平,甚至能超越专业演员”。于万增 尚长荣主演《飞虎山》片段我这出戏很多身段是我父亲于世文给我说的,这里很多的身段都是钱派的身段要诀,以腰为中轴,带动四肢。还有唱词让我们院里改过和老词有的地方不太一样,其他基本都是袁先生给说的。伍
我91年第一次去台湾的时候,还拜了刘玉麟先生,刘先生以前在南方一带经常演出,会的非常多,南北的戏他都会,他的《雅观楼》就是南派的演法,很有特色,武戏可好了。我们爷俩很投缘,我舅舅肖运生也是富连成的,当时也在台湾,当时台湾女小生多,基本没什么男小生,我到了台湾后,很多老先生都很帮助我。刘玉麟《雅观楼》剧照除了我师父刘玉麟先生,朱世友先生也给我排戏,当时台湾的演剧氛围特别好,很欢迎京剧,我当时在台湾演了很多老戏,和台湾很多名家前辈也都合作过,也留了几个录像,像《临江会》《黄鹤楼》什么的都演了,和胡少安先生还有他的弟子唐文华演的《黄鹤楼》,那天在摄影棚录制的,我发挥的不是太好,但是这个戏现在一般小生演的也不是很多,也算留下个录像资料。于万增胡少安 唐文华主演《黄鹤楼》片段小生的唱腔最早就是大嗓,过去都说是“龙调”,有位老先生叫龙德云,那比徐小香先生还有年长,据说就是大嗓。小生的唱腔里面有很多老生的唱腔,同样是小嗓儿,和旦角的劲头和唱腔有些地方还是不一样的。小生这个行当比较难,一出来需要有“人缘儿”,一张嘴别龇哇乱叫的,生生的从嗓子里憋出一股音儿来,让人听着刺耳,这就不美了。唱是门艺术,需要多多体会学习。我自己搞新编戏的时候,像《初出茅庐》就运用了很多老生的唱法,现在年纪大了不演出了,基本都是教教学生,近日我的学生北京京剧院的周晓盟,要演出我教他的《初出茅庐》和《群英会》这两出戏,希望能得到各位观众朋友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