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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天涯论坛
中共外交史上有位著名的才子,他就是70年代做过外交部长的乔冠华。我与乔冠华沾点亲带点故,我的姐姐嫁给了乔冠华的儿子乔宗淮,我算是宗淮的内弟。由于这点特殊的关系,因此当朋友告诉我乔的第2任太太章含之写了一本有关乔冠华的书时,便找来看。
章含之与乔冠华的婚姻当初就是北京从高层到民间广泛流传的闲谈话语。至今看来,乔、章二人的结合称得上珠联璧合。章含之是个有才华的女人,尤其是她对乔冠华的感情,深沉真挚。
只是,俗语说"金无足赤",自古至今十全十美的故事从来就没有。虽然《我与乔冠华》一书给人的印象是主人公的纯真与追求,但这并非故事的全部,它还有另外的一面不乏甫俗而不为人知。下面我讲的只是那另一面的一部份而已。
70年代的中国,一个30几岁的女人选择了一个有着两个成年子女的60岁男人作为终身伴侣,这种婚姻的悲剧性质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乔、章两人违反世俗常规的婚姻遭到了子女的反对。乔冠华的儿子乔宗淮是一个沉着、聪敏并具备知识分子气质的青年。女儿乔松都是父母的宠儿,单纯而任性。父亲要娶一个只比宗淮大8岁的后母,这令宗淮兄妹十分尴尬。
很早就具备政治家气质的乔宗淮知道章含之不是出身于政治圈中,年纪既轻且个性突出,曾以"章政治上不够成熟,父亲应考虑全面,挑选一个能在政治上帮助并保护父亲的配偶"为由表示过反对。这对当时正值热恋的乔、章二人无疑是火上再添一勺油,宗淮的做法其实有些愚蠢。女儿松都更是激越而单刀直入:"你对不起我妈妈!"是她送给父亲的回答。
长时间的拉锯战使双方都有点失去耐心,最惨的是乔冠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当宗淮最终对父亲表示只得接受父亲的决定,接纳章含之而试着与她相处时,章似乎已失去可能与乔的子女和平共处的信心。父亲给他的回答是:乔、章的结合只能是两人世界。子女必须搬出。
这里面有一个在70年代的中国无法解决的难题,子女搬出,搬向何处?试想那是多事之秋的1973年,中国大陆有哪个人能轻易找到一间可以栖身的房屋?租一间?没可能。循例向单位去要?至少等几年,凭借工龄、贡献,级别而有幸分到房子的人们把搬家当成天大的事去处理。
宗淮兄妹都受到过外交部运动的牵连而下放到农村去劳动锻炼,刚刚调回北京不久,他们决没有工龄贡献之类的优势,父亲的决定使宗淮十分迷茫,他问:"爸爸,您的意思是......要我们搬到哪儿去呢!"乔冠华的回答具现代意识;"我年轻时很早就出家独立,我自己离开父母外出闯世界的时候比你现在要小得多啦。"
紧跟着的一件事逼使宗淮兄妹不得不被迫仓促搬迁。一天,松都下班回家,掏出钥匙开门,插入锁孔却久久不能转动......她惊诧地发现门锁已被换过了!她不知所措地呆立门外,直到老保姆梅阿姨买菜回来,为她开了门,无奈地支晤:"松都,是乔部长.....
唉......"事实十分清楚,父亲已破釜沉舟,新的家庭是一把利剑,要将已失去母亲的旧家庭斩断情缘,被隔离在换了新锁的大门以外的成员是:儿子乔宗淮、女儿乔松都、儿媳也就是我的大姐彭燕燕,还有她怀孕8个月还未出世的儿子、我的小外甥乔小澎。
迫在眉睫的情势,使得子女们在最短时间内想出解决办法;松都必须搬入她当战士的北京262医院集体宿舍去。哥哥宗淮已有家庭,不可能去住集体宿舍。于是军人出身的生性爽直的我大姐提出搬到我家去,但父亲的绝情伤进了子女的心,宗淮决定搬家而不必通知父亲。
1973年9月底的一天,是中共第十次党代会召开的前夕,忙碌的乔冠华不在家里,宗淮、我大姐,还有一位宗淮和我兄姐共同的朋友、北京电影学院学生王立行,三人乘坐一辆卡车回到北京报房胡同的外交部宿舍准备搬家,车子的提供者也是宗淮的朋友,当时的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兼第四机械工业部部长王铮的儿子王苏民。
哐哐当当的搬家举动惹来了外交部宿舍一大群人驻足围观,两个男丁和一个孕妇从屋子里吃力地搬动物品,人们只是看却不帮忙,后来当时驻日大使韩克华的儿子韩燕生走出人群帮一把手,再后来驻捷克大使曹瑛的儿子曹吉东也帮了忙。
大约一小时后,装得挺满的中型解放牌卡车呼啸着绝尘而去,车上装载着我姐姐姐夫的小家当:一张木制双人床及被褥,一套桌椅,宗淮的-个箱子,松都的两个箱子和我姐姐结婚时作为陪嫁的四个箱子,外加属于他们去世的母亲龚澎女士的两个箱子。
还有一个红木双门玻璃柜,那是在宗淮结婚时外交部驻缅甸大使姚仲明作为礼物送给宗淮的,哦,还有宗准和我大姐赌气拿走父亲的一打唱片,但顶多是二三十张之多而并非像章含之书中所说的500张。章含之是著名民主人士章士钊的养女,曾担任毛泽东的英文教师,中国著名外交家。1935年生于上海,2008年1月26日上午8时20分在北京朝阳医院病逝,终年73岁,她的女儿洪晃陪伴她走过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有一件东西没能搬到车上去,而这造成了松都一生不能摆脱的痛苦,那是在她幼年时代母亲送给女儿的一架浅色钢琴,很快在她父亲结婚搬出外交部宿舍时这架钢琴不知下落,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乔冠华遗弃了这件属于他们私人物品的妻子的遗物。直到多年后,松都再见到父亲时仍含着泪水直斥:"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弄丢了妈妈送给我的钢琴!"
卡车上的物件除了松都的箱子外全部运到了我家。那时我家情况并不好,母亲带着除大姐二姐外的3个孩子住在父亲留下的位于北京北海后门的一座小小四合院里。父亲死后,靠母亲一人的工资支撑一家的生活,记得那时我们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交房租了。
然而姐夫一家人仍然受到母亲展开双臂的拥抱和我们全体兄弟姐妹的欢迎,宗淮曾对母亲说:"妈妈,如果不是您收留我,我会像街上的一条流浪狗一样走投无路。"
而这次相当鲁莽的搬迁显然使乔冠华及章含之怒火中烧,因为很快,当时的公安部长李震的儿子知会我家:乔部长的夫人打电话找到他父亲,称:在党的"十大"期间,外交部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乔部长家被盗,所有东西洗劫一空。
犯首是乔宗淮,要求公安部立即拘捕乔宗淮。记得宗淮十分紧张,而我母亲,平时十分和悦乐观的一个人,突然间把手向桌上"啪"地一拍,操着她的湖南音儿大声说:"他敢!公安部不是他乔冠华家开的!"当时我被母亲的举动吓了一跳,从没见过她发那么大的火。紧接着,松都也遭到报复。
松都那时已通过天津医学院的入学考试,正在准备从北京军区262医院升入大学。而在此时北京军区司令部值班室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记录上这样写着:外交部乔部长家里一位妇女来电,转达乔部长对女儿上学一事的意见,要求军区领导改变乔松都升入大学的决定,希望乔松都继续留在基层锻炼。北京军区领导的意见是尊重基层的原有决定,这个电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之所以我们得知了这个电话的内容,是因为当时北京军区副政委陈正湘中将恰巧是我二姐的公公。
从那时起,宗淮一家在我母亲的小院里度过了幽幽七个年头。
光阴似水,22年悄然流过,从1982年出国至今,身为中国共产党第一代元老后代的我竟然变成了美国公民,有时自己也觉莫名其妙。不过自认见过一些世面,决非持僵化观念之辈.想当年的乔,章之恋,其实是天之使然,俗话说命里注定,而当时所发生的一切,根本无法辩其谁是谁非。我写这篇文章,并非要埋怨任何人,也不想澄清什么事,只是有一种想述说往事的冲动.而我所说的这些内容在章含之的书中未见记载。
我以为,乔、章二人有权提出婚后必是"二人世界"的条件。
乔冠华有权将子女驱出门外。乔宗淮有权回家将属于自己的物品撤走。乔、章二人有权只顾自己而漠视子女的存在。章含之有权按照自己的感受和角度去写回忆丈夫的文章。而我,也有权将我想说的往事叙述成文。就让熟悉这些人物的读者们从这些事件的回忆中去寻找各自的体会与心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