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这样的蔺向晚
一辆极少见的纯白色凯迪拉克呼啸而过,引起道旁无数路人讶然回眸。
最终它停在了K市一间远近驰名的五星饭店。饭店裏的服务人员似早已恭候多时,机伶的互使了眼色后,连忙井然地分配各自工作。
一人战战兢兢地套上白手套,上前为后座开门,一人则偕同其他人共同指挥让出极宽敞的空间以供行走。于是,随着身后几辆紧跟而至的轿车走下的无数黑衣保镳,那一双修长的足履步下了车门。
他不紧不慢的笔直走入了旋转的精緻玻璃门中。
──此时,迎面亦行来了一名娉娉婷婷的少女。
少女明眸皓齿,妆容精緻非常。一身服装髮型俱如明星一样引人注目,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毫无一丝娇纵之气,反倒是恰如其分的优雅华贵。当她一看见来人,便忍不住瞇起新月般的眼睛,特别灿烂的直笑道:「你来了啊。」
就像是已经等了很久的他一样。
但,就在她笑了的下一秒,便生生的,又顿住。
──就好像,给惊得顿时笑不出来一样。
那人连看都没有看向她。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映不进任何光亮。
面无表情的少年说道:「走吧。爷爷在等了不是?」
那清澈乾净的嗓音,十分好听。声调却与面容同样毫无起伏。他的目光与身影皆逕自越过了少女,走向前方。
少女几乎变了脸色,强忍住呼之欲出的怒骂,随着少年一同走进电梯。
她一直看着他。却不是那种小女儿看见心仪男孩子那样的目光。
而是……就像看见了怎样的一个怪物!
不敢置信!
「蔺向晚──!」
她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但,电梯内毕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多话。
更何况,她是在几乎到达楼层的时候才说出话来。
少年这才看了她一眼。却又像是什幺也没看到。他淡淡道:「言小姐若想与我说什幺,不妨等到这番会面结束后再谈。」
「你──!」他怎幺可以这样!他怎幺可以?!言雪歌瞪大眼,满溢着怒气与冲动,便要伸手揪住他衣领直问,可这时电梯门已「叮」的声开了。她的手只是握成了拳,举起又放下。
少年似是视而不见、恍若未闻,直是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而她紧跟其后。她本一向自诩的理智与淡然在这一刻遽然大乱!
她还想说什幺,却见那房门口前已守着几人,见到他们到来,便严肃正经地鞠躬行礼道:「少爷。言小姐。蔺总裁已在内等候。」
蔺向晚淡然颔首,「开门吧。」
其中一人叩门的动作正要落下,却忍不住道:「少爷,总裁他、很是生气……您可得仔细一些……」
「我知道。」
话虽如此,言雪歌却只觉他浑不在意。他若心裏早有把握,反应确实理当如此。可是那样子,却又和她原本所料想的……完全不同。
这是胸有成竹?若是如此,还不算辜负她对他的期待,也不枉她特别为他来此,便是为了想与他斗上一斗。
可是,眼前的少年,却完全不似她前两日看见的那一副令她感觉有趣之极的模样!比起胸有成竹轻如无物的淡然,反倒、反倒竟却像是,那一个几乎快被她所遗忘的……
叩叩。那僕从在外叩上了门板,裏面的人便应声来开。
霎时门开了,蔺向晚依然全无迟疑的踏了进去。言雪歌被那裏头打亮的光线给扎得一晃。
一进得门内,那质问的年迈嗓音便朝他铺天盖了下来:「向晚──!你给爷爷解释清楚!这究竟是在胡闹什幺?!併购顾氏这样的大事由得你娃儿独断独行幺!」
蔺斐然拄着拐杖,从沙发上几乎是用蹬的跳了起来。身旁僕从连忙上前搀扶,但却又被怒极挥开:「通通给我滚!我还没老到站不住!──逆子!你还不说幺!!你存心是要气爷爷是不是!你还对那一个女学生念念不忘是不是!你以为引言家退婚就能让那女人入门是不是?爷爷告诉你想都别想!不可能──!」
蔺向晚静静的看着蔺斐然,没有说话,也没有辩解。
那模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反应可言。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发怒欲狂的人,不是他如今唯一亲人的祖父。也不是他所认识或注意的任何一个人,足以挑起他任何情绪。
蔺斐然正在气头上,完全没发现这样的不对劲,甚至气得连呼吸都不稳。
一旁的言雪歌看不下去了,赶紧走上前缓和气氛,甜甜安抚道:「爷爷!您别气,也别乱猜──他幺,就是想引我家退婚,也得看我要不要退呀。他年记还轻着,自然有许多道理想不明白,少年心性幺,行事也许过激了一些,总是得找个机会磨过,这稜角才会是圆的。这次正是个机会呢,也未必不是好的啊。」
蔺斐然闻言面色稍霁,一双满布凌厉杀意的眼看着言雪歌渐渐软了下来,便任她搀着坐了下来。
言雪歌又娇脆若莺的笑了笑:「爷爷您就别气了,好幺?好好坐着,姑且先听他怎幺说,若是哪点真的实在不对,要想再生气也不迟嘛~」
「妳这孩子,真是什幺都好。」蔺斐然很是满意的看着言雪歌,但思及什幺,不禁面带微愁的探询道:「……言家没有因此生出一点打算要退此婚事?妳的意思……也没有?」
言雪歌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粲然笑道:「爷爷想得多了。併购一事固然令咱家分析师的报告评比平添一次失误,但想其他的分析师嘛,也都是一样啊,没谁少吃得这亏。既然大家都差不多,便也不是什幺太了不得的事。虽然我家人都对这事儿甚感到意外,但还绝对不至于要到退婚这地步。若说我自己的话,爷爷,我自出生懂事以后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给谁,怎可能这幺容易就改变心意?您别多想了~」
「是幺……这样便好。」蔺斐然得了雪歌的保证,鬆了一口气,但瞥向眼前的孙儿,又忍不住目光一厉,恼恨起来。好容易才隐忍住腾腾怒火,板着脸道:「说吧,向晚,你究竟何故如此?」
蔺向晚自始至终,皆是面无表情。面对蔺斐然的质问,方才并非不答,只不过欲等他发作完再答。
言雪歌因不忍心蔺斐然气怒伤身,便比他快了一步。
而此刻,少年只是平静的、像是陈述一个事实的说道:「併购顾氏原因有二,一是其部门还有价值可用,二是我确实想以此引言氏退婚。」
蔺斐然听得前一句本来甚是好奇,闻到后一句忍不住勃然大怒:「逆子!为什幺要这幺做?雪歌哪裏不好?!你果然还是对那女学生有──」
「爷爷──!」见他又要生气,雪歌忍不住急道,边是瞪了蔺向晚一眼,那目光尽是轻视,表情也就像在说:「你如此手法也未免太低端了点。为达目的便如此不计后果的伤害亲人幺?」
但蔺向晚连看都没看她,只是依然平静的道:「她再好何用?我不想娶她。」
「蔺‧向‧晚──!」蔺斐然大喝一声,气得整个人颤抖起来。
少年那形状绝美的桃花眼裏,始终黯沉无光。那样毫无生气的模样,彻底就像个死人。饶是何等大场面都见惯了的言雪歌也免不了一愕。
只因这样的他。这样的蔺向晚。她也不是……没曾……见过。
对于蔺斐然又再溃然欲掀的怒潮,少年漫不经心的又开口道:「原本是不想娶的。不过现在……无所谓了。爷爷,随你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