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说啥呢?偷走?!”王家英不依了,两眼一翻,说到:“那两头羊是你买的吗?那是我去生产队砸碎石修路挣的工分买的羊子,又是我每天割草来喂大的,你和家里头的人有喂过它们一根草吗?凭什么说我偷?我不过是牵回我自己的羊子罢了!”
“养在娘家就是娘家的,哪有你嫁人了还把羊给牵着走的!”
“我的羊我凭什么不牵走,我就牵走了,咋的?”王家英丝毫不讲什么娘家夫家这些所谓的大道理,反正她只一根筋地认定她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
“你是六亲不认要跟娘家断绝关系是不是?”王家大哥指着王家英问。
这些二妹妈看不下去了,赶紧赔上笑脸说:“王家哥哥,不要这样说,都是兄妹家,羊在咱家猪圈你,你牵回去便是,千万不要……”
“不行,羊子是我的,谁也不准牵!”王家英执拗地拒绝。
“王家英,你不能这样,他是你哥哥啊!”二妹妈去劝她。
“哥哥也不行,羊子是我的!”王家英丝毫不退步。
大家都看得呆了,这个女子真是个牛脾气啊!
王家哥哥气极,说到:“好,你今天不把羊子给我就是不认我这个哥了,以后你也再不要回娘家了!”
大家都以为这句狠话会让王家英妥协,可是——
“不回就不回。”王家英却这么说。
当即惊掉大家的下巴。
虽然两头羊子是值不少的钱,但是这样为了羊子不要亲哥不要自己娘家的女人还真是罕见,这女子也太把钱财看得重要了。
贾二妹等人心里都替母亲的将来担忧起来——这样的儿媳『妇』将来可怎么相处?
“王家英,这么多人都听到你说的,你说话算话?”王家哥哥厉声问。
“不回就不回,没什么了不起的!”王家英颈子一硬,控诉道:“以为娘家对我很好么?打小我懂事起在家里就像个丫环一样做事,做饭、洗衣、喂猪……全家人的衣服铺盖全都是我洗,洗不干净还要挨打,那时候才四五岁啊,就开始做这些事了!冬天,一大堆的衣服堆在河边我踩在河里洗,洗完了回家还吃剩饭,而且剩饭还只是半碗米汤,干的饭都被你和弟弟吃了,我和大姐小妹就只能喝米汤……”
又是重男轻女啊!贾二妹心里叹了口气,对王家英有了那么一丝同情。
“爸妈不让我们女娃子读书,说是读再多的书都是给别人家培养的,我读个小学都是工作组来扫盲必须让去读的,读完小学回来我就开始为家里做牛做马了,十二三岁就去生产队挣工分,响大人一样在田里累死累活地干,一年到头的挣的工分全部到爸妈手里了,说是要拿来给你和弟弟娶媳『妇』……”
“这些我都忍了,最令人寒心的是那年我生病,双腿突然站不起来了,为什么站不起来了呢?那是因为大战红五月我在生产队上干完活回来又要洗全家人的衣服,饭没吃就泡在河里洗到半夜才回家,结果第二天双腿就软了,站不起来了……”
说到这王家英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我瘫在床上,怎么也起不来,可是你们要吃饭啊,我又没法起床去给你们做饭,结果爸跑来一把把我从床上拖下来,骂我偷懒,可是任他打骂我也站不起来啊,爸便把我拖到门外去,说让我死到外面去……”
说到这,王家英已经泣不成声了。
“哼,哪家屋头的女娃子不是这样的,偏你就娇气了!”王家大哥不以为然地说。
一听这话贾二妹就来气了,忍不住开口了:“王家哥,你说这话就没把她当妹哈,敢情女人就该做牛做马来养着你们这样一群男人?甭说她不想认你们这样的娘家,就是我们听了这些也不想让她认你们这样的娘家了!”
如果说以前的生活大家都很穷苦,但大家穷苦就大家同甘共苦一起受吧,凭什么要让女人去受?男人就吃干的,女人就喝米汤,妹妹挣钱去给哥哥娶媳『妇』!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贾二妹从小也受过很多苦,但母亲却是一视同仁,一家子大的护着小的,小的跟着大的,也算是把那段最艰难的日子熬过来了,谁让谁受过委屈啊?
“我们家的事你管不住!”王家大哥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声。
“王家英现在是我家的弟媳『妇』了,我就要管。”贾二妹硬声说到,但是却被二妹妈拉了拉,不准她说了。
“哥,我也不要你管了,”王家英说:“从小到大你们全是用拳头管的我,现在我不稀罕你管了!自打那次我双腿没有瘫痪在地上拖着走了两天后,我自己站起来了,我就在想,从今以后我再也不顾谁了,我只顾我自己,所以,有没有娘家都无所谓了。”
“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不还羊子给我了?”王家哥两眼一翻问。
“羊子又不是你的,凭什么还!”贾二妹说。
“羊子是我的,不还!”王家英说。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好,我走了,从此我们王家就没你这个妹了!”王家哥一咬牙转身就走。
“王家大哥……”二妹妈还想上去挽留却被贾二妹拉住了,“妈,别管他,没有这样的娘家更好。”
“可是……这不是让人笑话吗?”二妹妈说。
“笑话啥,他都不怕别人笑话,咱还怕啥!家里的妹子被他们当成奴隶一样使唤,这样的娘家有什么可留恋的?”贾二妹说。
见到她大哥走了,王家英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直接往猪圈屋去看自己的那两头羊子去了。
“哎——”二妹妈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贾二妹也叹了口气,对母亲说:“妈,这个王家英的『性』格我看也是长期在那个环境下养成的,就这样了,认钱不认人,以后在钱财方面你就跟她算清楚点就是了,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就跟我和大姐说好了。”
贾大姐也在一旁说:“是啊,我看也只有大弟那样会算的人才能驾驭得了她,以后她要闹分家那些你就依了她,不住在一起就少了很多矛盾。”
“……”二妹妈只是无声地叹息。
……
接下来家里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过年了,王家英倒也慢慢融入到了这个家庭里,人也还勤快,但就是抠门,和贾大弟一样抠门,大年三十都舍不得给几个外甥发点压岁钱。
不过贾二妹和贾大姐都深知这个大弟大弟媳的脾『性』,也没多想什么。
只是到了大年初一的时候,贾大弟背着王家英给几个外甥外甥女一人发了一个红包,每个红包里装的是一『毛』钱。
贾大姐一儿一女,贾二妹三个娃娃,一共五个娃娃,耗费了贾大弟五『毛』钱!
实属不易啊!
连从来不说家长里短的向国强都忍不住在贾二妹面前笑说:“你家大弟这次出血了啊!”
“噗!”贾二妹忍不住笑了,“你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绝对的褒义。”向国强说。
好吧,贾二妹信他这话。
过了初一就是挨家挨户走人户拜年,因为亲戚多,一般就是中午走一家,晚上又在一家,就是吃吃喝喝啊这些,结果就把小尾巴给吃坏肚子了。
初四,向国强他战友请吃酒,贾二妹就没去了,向国强带着暖暖和阳阳去了,贾二妹带着拉肚子的小尾巴去公社医院看病。
公社医院还是老样子,一圈红瓦平房,再就是两排红瓦病房,医生还是基本是原来的那些医生,只是挂号的人变了,不再是蔡生金他妈了。
应该早就不是蔡生金他妈了!
当年贾二妹还在说对象的时候蔡生金的妈就在找接班人了。